六、心愛的童話故事集丟掉了!
 
  星期一自然課,馮昱華把自然科學博物館的簡介與一疊照片拿給顏老師。老師很高興,但馮昱華注意到老師看相片時,臉上有一種滑稽的表情,那表情稍縱即逝。閻老師用一個夾子在右上角把照片夾成一冊,把簡介與照片給同學傳閱,並邀請馮昱華作口頭介紹。馮玉華竭盡所能地描述他在科學館中所見的一切,尤其是太空人的那一部分;他慶幸自己作了充分的準備。報告完畢,同學發問很多問題,馮玉華覺得相當有成就感。

  下課之後,老師把簡介與照片還給馮昱華,老師指了指相片的右下角,上面有數目字;82 9 5,是昨天的日期。馮昱華的反射動作是用手把那部份遮起來,然後她突然明白老師用夾子把它們夾起來的用心。他抬起頭看著老師,老師慈祥地對他笑笑,沒說什麼。

  後來的日子,每當馮昱華又有衝動要表現或吹噓時,他試著先弄清楚狀況及考量自己的能力,特別是在課堂上。不過在課堂外,「曹丕」這個名字,他仍然是當之無愧。「臭屁」所帶來的挑戰與後果,馮昱華大都能甘之如飴;但接下來有兩個事件,卻給他添了不少焦慮與困擾。

  第一件事和科展有關。原來新興國小在每年的十月初,都會舉辦一次全校性的科學展覽;展覽時,老師會在每一個年級中挑出三項作品,參加校際比賽。

  去年四年級的三項作品中,有一件是李振宇的。很自然的,今天他想再接再厲,保持紀錄。從科展前的三四個禮拜起,李振宇便和他的好友們神秘兮兮地討論著,並在午飯時間,不斷地放出狂言,說他今年要摘下五年級冠軍。

  馮昱華指當沒聽見似地吃他的飯,或與他身邊的陳洛平說話。這些日子來,他和陳洛平已經孟不離焦;他們一起上學,一起回家,一起吃飯。陳洛平的陪伴,使他在面對李振宇和他的「黨羽」時,不致感到形單影隻。更何況,陳洛平很崇拜他。

  馮昱華的緘默,並不是他忘了自己「曹丕」的美名,而是因為以前的青山國小從未舉辦過科學展覽;科學展覽這個偉大的名稱,使馮昱華聞之卻步,他甚至懷疑自己交得出作品來。

  馮昱華的低調楚哩,顯然給李振宇添了氣焰。

  一天中午,李振宇神氣活現地站在馮昱華面前,他眉毛一揚,怪聲怪氣地叫到:「我說『曹丕』呀!」他的擁護者在後面傳出嗤笑聲,「怎麼提到科展,你大氣都不敢出一聲?」

  馮昱華的大酒渦躍到臉上,「誰說我不敢出聲?」他覺得一陣怒氣衝上腦門。「曹丕」怎麼忍得下這種侮辱?「我現在就和你打賭,看誰進得了前三名,輸的學狗叫,爬教室兩圈。」

  李振宇見馮昱華向他下戰書,他便也十分來勁地,「賭就賭,嘿,大家聽見了,」他拍了一下桌子,「輸的人學狗叫,從一樓爬上四樓。」

  「那有什麼問題,」馮昱華粗著氣說。

  然後馮昱華開始失眠。他知道接著將是漫長的一二十天。

  第二件事情發生在他們立下賭約後的幾天。李振宇與馮昱華之間的較勁,愈演愈熾。

  一天,李振宇帶來十多個袖珍型的電動玩具,他招搖的發給同學,炫耀它們是爸爸從日本帶回來給他的。教室裡充滿著此起彼落的驚嘆聲。

  隔日,馮昱華要陳洛平上學時先到他家。他們各背了十本他媽媽從美國寄回來的童話故事集去上學。同學們看見這些圖書不但印刷精美,還是英文的,都爭著向他借閱。教室裡電動玩具的聲音一下子就被翻書說故事的聲音壓過;很多同學從要至元就開始學英文。馮昱華看著同學翻閱他心愛的童話集,他雖然有點捨不得,但他很得意打敗了李振宇。

  那天下午的最後一堂課是體育課。上課之前,馮昱華便把所有的書收回來,分放在自己和陳洛平的書包裡。

  當他們下課從體育館回到教室,教室裡一片散亂。有同學發現掉了錶,李振宇嚷著她的電動玩具不見了。馮昱華看見他與陳洛平的書包空蕩蕩時,他的心涼了。他跌坐在椅子上,欲哭無淚。

  放學,全校作了總搜查,並沒有斬獲。馮昱華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,他恍惚中聽見陳洛平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,可是他所能想到的只是自己多麼對不起媽媽 !他好心疼哪。

  老天爺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似地。馮昱華走到家門前,看見信箱裡躺著一封媽媽的回信。他打開信,媽媽說她很抱歉聽到奶奶過世的消息,她很高興他現在和爸爸住在一起。她竟然還說今年耶誕節時,她將與家人回台灣探望他。馮昱華拿信的手微微顫抖。他終於可以見到媽媽了!他終於可以見到媽媽了!有一部分的他想高聲歡呼,盡情尖叫;有一部分的他想悶在被裡,痛哭一場。

  於是,他坐在沙發上,動也沒動,一直等到暮色襲來,爸爸下班回家。爸爸聽他說完今天的遭遇後,生澀地攬他入懷。他們在靜默中坐了一會兒,然後爸爸帶她去吃麥當勞。